去桐城县治之北六里许，为境主庙。自境主庙北行，稍折而东，为东龙眠。山之幽丽出奇可喜者无穷，而最近治最善，为碾玉峡。

峡形长二十丈。溪水自西北奔入，每往益杀②，其中旁陷③迫束，水激而鸣，声琮然，为跳珠喷玉之状。又前行稍平乃卒归于壑旁皆石壁削立。有树生石上，枝纷叶披，倒影横垂，列坐其荫，寒入肌骨。予与二三子扪萝陟险，相扳联以下，决④丛棘，芟秽草，引觞而酌，既醉，瞪目相向，恍惚自以为仙人也。

噫！方余客⑤勺园时，张君渭南为余言此峡之胜，因约与游。余神往，以不得即游为憾。今之游，渭南独不与。人生之会合，其果有常乎？桐虽余故里，然予以饥驱⑥，方欲奔走四方，则其复来于此，不知在何日。今未逾年遂两至，盖偶也，而独⑦非兹山之幸与⑧！

【注释】①碾玉峡：在桐城县龙眠山口，今已修为水库。②杀：减；减缩。意谓峡的宽度越来越紧缩。③陷：限制。谓两旁山崖限制着水，水被迫束而激起。④决：除去壅塞。⑤客：作客；客居，作动词用。作者曾在勺园教书。⑥饥驱：陶渊明《乞食》诗：“饥来驱我去”，后用来比喻为衣食所迫。⑦独：难道。⑧与：同“欤”。

【参考译文】

从桐城县的治所往北六里多是境主庙，从境主庙再往北走，稍微折向东面，就是东龙眠山。山里清幽秀丽，出奇或是可观景色的地方有很多，而其中离县治最近、最好的就是碾玉峡。

碾玉峡长约二十丈，溪水从西北奔流进入，越往里(宽度)越窄，其中两边的山石束缚压迫(着溪水)，溪水激荡发出淙淙的响声，晶莹的水珠喷溅出来仿佛珠玉一样。再往前走，稍稍平坦些，但很快又恢复成沟壑，两边的石壁仿佛刀削一样屹立着。山石上有树木生长，枝叶纷纷披拂下来，倒影仿佛垂下的飘带映在地面，依次坐在树荫下，寒气浸入肌骨。我和两三个人攀藤附葛爬到险处，相互援引着下去，除去丛生的荆棘，剪除荒秽的杂草，拿出酒具来饮酒，喝醉了之后相互瞠目看着，恍恍惚惚以为自己成了仙人。

唉，当我客居勺园的时候，张渭南曾经跟我说过这里的胜景，并且约我同游。我当时很是神往，因为不能马上去游览而遗憾。今天出游，唯独张渭南没有参加，人生的聚散果真有长久不变的吗？桐城虽然是我的故乡，但我为了糊口，刚要准备奔走四方，却又来到此地，不知道是为什么呢？现在我没过一年就来了两次，是偶然吧，难道不是这山的幸事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