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时桐城八景,练潭秋月就在古镇练潭。盈盈秋水,一派静谧,此时的菜子湖是安静祥和的,是渔歌唱晚,帆船舟楫交织的;而月夜风轻,深入到古镇边上的那潭秋水,竟是蓝汪汪的一版澄碧,那月就映在水中央,和在天上一模一样,奶黄色,那么圆融,那么亲切。月光洒在芦苇上和弧形的岸边,也洒在练潭小镇上,影影绰绰,朦朦胧胧,竟如一片半藏半露的梦幻……
练潭太美了!那梦幻般的美,也深藏在史书的典籍里,也是这般的真切!练潭古称“居巢”。据《汉书·地理志》载:庐江郡(故淮南,文帝十六年别为国),二十县,“居巢”即是其一。《后汉书·郡国志》记载的“居巢侯国”;以及《晋书·地理志》载:“居巢(桀死于此)。”《太平寰宇记》卷一百二十五:“古巢城”,俗号为古重城,在县南六十五里,按《史记》“成汤放桀于南巢”,指的就是今天的练潭一带。
清代诗人姚清泉在《龙眠杂忆》中说道:“驿当省会入都之冲,昼夜羽骑不绝。”而居巢县治废后,练潭一直作为桐城与安庆之间的重要驿站,是古之水陆要津。南宋嘉定元年(1208),练潭因水陆交通便捷,成为桐城南大道上的重要集镇,是当时的四乡九镇之一。
在明成化年间,桐城知县陈勉,奉上级旨意在练潭修建了“练潭馆”,以便南来北往的人,在这里聚集停留居住。入清以后,在练潭设立巡检司,管辖牛栏铺、陶冲驿、三安铺、撩风铺、九重冈、张天坂、挂车河、蒋铁冲、天宁庄、枝子河、花园坂、黄盆嘴、桦林冈、新壮铺、陡冈坂、新安渡、张子滩等40个保,舟船古渡,物流人流,让这个菜子湖边的小镇渐趋繁荣。练潭的老街直抵湖畔,两旁的商铺,清一色的是木门板,两层阁楼,店铺相连,货物丰富,而每间门面的后面,又有好几进屋宇相连,当然也连接着小镇生色融融的生活。
明代的大学者王阳明曾来过,那是他在平定宁王的战事中,来到了热闹喧嚣的练潭古镇。他看见镇上做豆腐、卖点心、开小杂货铺的人,嘈嘈杂杂,熙来攘往,好不热闹;人们话语轻轻,和和气气,让王阳明感慨,战乱之中还有如此祥和之地。他喜欢练潭老街的古朴,更喜欢这片山水,在幽蓝宁静的潭边,他写下了“远山出孤月,寒潭净如练”的诗句。这样的诗句,直击人们内心的那份纯净,让人惊叹,那孤月,那净练,是怎样触发了这位哲人的心弦呢?
而其后,又一位诗人来了,他叫许浩。许浩同样来到了那汪碧水潭边,面对皎洁的明月,面对人间沧桑,他吟诵道:“冷轮秋浸碧潭寒,水府人间好共看”。看什么呢?看水?看月?看那生色融融的练潭老街?抑或是这里久远深厚的历史呢?清代诗人黄仲则,看到如此美景则感叹道:“落日衔孤峰,余彩散遐甸。袅袅川上霞,潆洄映练潭。”练潭秋月,就这样映照了古镇千载。
清康熙十一年(1672年)在练潭设驿。乾隆二十五年(1760年),安徽省会迁安庆后,练潭更是成为水陆要津,“昼夜羽骑不绝”。据有关史料记载,桐城的南大道共有3条,一条为安庆至京城的驿道;另两条为人行大道,分别是“西大路”和“东大路”。桐城至安庆的驿道经啌口铺、石井铺、再折向南,经新庄铺、老林铺、棠梨铺、野狐铺、双港铺、横山铺、练潭驿山西铺、东源潭铺、沿山铺、冷水铺、总铺、十里铺、同安驿至安庆府。全长160里。练潭驿是这条古路的重要驿站,练潭因交通而繁荣。
练潭是美的,练潭的人文历史也是深厚的。布衣诗人吴鳌踏着乡间小路走来,他与桐城那些硕儒大家不同,那些诗人都官声赫赫,他只是个剃头的理发匠,纯粹是一介布衣草民,在桐城市图书馆只有他薄薄的一册《吾爱吾庐诗钞》。但这些并不影响他吟诗,他在《自序》中写道:“井里平生未轻去,仕途著足古来难。谢安已出张衡仕,赢得青山独自看。”是的,他不追逐名利,竞走考场,讨官要官,他只想给人剃头,即便吟诗,也是“鸣其不得已而已,未求为知音听也”。诗人爱酒,吴鳌也不例外,“篓内无鱼少酒钱,酒家门前系渔船。徘徊欲把蓑衣当,又恐明朝是雨天。”诗人太贫穷了,尽管诗写得那么精彩,竟然喝点浊醪的钱都没有。“半间茅屋栖身,站由我,坐亦由我;几根萝卜度岁,菜是它,饭亦是它”。这样的穷困,并未消融他的潇洒不羁,即便是面对死神,吴鳌也是那么镇定,“生前一醉浑如死,死后犹如大醉眠。落日苍山烟雾里,乱坟荒冢不知年。”吴鳌只活了短短的四十岁,他在平静中死去,但他的诗歌却活着,有人评价其诗,说,“笔秀词清,老于声律”,“如寒潭之储秋月,微风之拂河汊,羁禽野鸟之翔鸣于风雨中也”。另一位打渔诗人名叫徐翥,一生不仕不娶,他的《煮字斋诗集》集录了700余首诗歌,在桐城坊间也广为流传,如,“春去一声低,千声花为泥。纵有亡国恨,莫向此山啼”写得铿锵有力,颇有骨气。
练潭的人文历史一路生发,从明代的袁宏、齐之鸾起,到清初诗人潘江、潘田和近现代名士潘赞化、画家潘玉良……灵气所聚,让我们在这片月光水影中,看到了值得人们记住的历史。